文/泠山
轻奇幻。男主角烦恼很多,不过故事是比较轻松哒。
力量会有的,冒险会有的,可爱的女主角也会有的(?)
以前曾经在社团站连载过的旧稿,重新看觉得挺有趣的,收拾收拾悄悄在个站这边连_(:з」∠)_
因为各种原因废弃的稿子太多,希望这次能按自己的想法平安写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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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玛尔永远地踏上离开家乡的道路时,才明白依姆普兰大陆是一个远比传奇和故事更复杂的世界。
一无所有之后,他发现仅仅要活下去,就比想象的困难许多。
而比这些更困难的是,他被卷入与这世界根源有关的纷争之中,自己还浑然不觉。
“如果有人来把你的蠢驴脑袋夹成两半就好了,我要给你用双氧水消消毒!”
被那位来自异界“地球”,世人尊称为赤色桂冠的大魔法师少女愤怒地尖叫咒骂,而他只是茫然无措。
“那样我会死的。我们可以一起旅行,找一个能拆开我的脑袋,我又不会死的办法。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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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看到窗外绵延不绝到尽头的高耸山脉时,隆玛尔就觉得它很像某种动物。
当他从祖母那里听说,这山叫“帕卡”,也就是昆其古语里所说的“巨龙”时,他却认为也不是这么一回事。
那山看起来圆溜溜的,满是树木,如果是巨龙,他想不出全身绿汪汪,毛茸茸的巨龙到底哪里像巨龙。
被自己的逻辑绕进去之后,他觉得应该由自己来为早晨睁眼就能看到的山头起名。他天然认为这山属于他,就像他养的小狗,怎么能由他人来取名。
他执着地用诸如“小猪”,“我妹妹”,“夏琳”,“小裙子”之类的名词,在别人说话时故意这么插一句。但是收效甚微,大部分人觉得他这样随便贬低人人尊敬的帕卡山并不是好主意。
不断挫败中理解到世界并不是诸事如意的青春,果然还是令人十分感伤。
在这份感伤中,隆玛尔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就像烙铁插进冷水似的,哧——地那么一声就没了。
妈妈告诉他,这叫变声期。
很快的,隆玛尔发现自己腋下长毛,胸前长毛,胡子稀稀拉拉偶尔会冒出来几根,他的身高比屋后的沙库草长得还要快,裤子换了又换,却总能看到脚脖子。
最后,他已经不知道合适长度的裤子到底该是什么样。看到有人穿着没露出脚踝的裤子,他就浑身难受。
当然,很快他就度过了不知正装与礼仪为何物的那段无忧无虑的年龄,堂堂迈入了成年期。
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套礼服,他穿戴整齐,前往舞会,但却惨遭心仪女孩的拒绝——他看到自己想邀请的女孩无视自己的手,跟着镇上最有钱的富商少爷共度良宵去了。
那之后的事情嘛……
不提也罢。
“我说了,我一个人也能把虾菇挖回来。”
隆玛尔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小工具间里大喊,震得他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。
“你就不能找几个人来帮忙吗?大家互相帮助,这镇上的规矩就是这样。”
妈妈担忧地靠在门口,看他捆扎需要的工具。儿子的恋爱受挫,竟然在半年内就迅速成长为一个孤僻倔强又没朋友的失败大人,这是做父母的万万没想到的。
当时要是愿意多花点钱,给他做一身更高档的礼服,结局就会大不相同了吧。妈妈决定在处理隆玛尔的弟弟成年礼的时候更慎重些。
十九岁——不,应该说是十九岁半的隆玛尔·坎特林,已经有长达三月的时间没再和女孩说过话,并且他自我感觉良好。
“他们还不如我一个人好使。你上次让那些大婶来帮你烤肉,她们把你的厨房弄成什么样了?”
将工具都扔进桶里,嫩草色绿发用民族纹样发带扎紧,穿着一贯看不出颜色的粗布工作服,高大青年轻松提着桶和绳索迈出房门。
“那次是烟囱堵了。不是她们的错。”
“得了,哪个不懂老式烟囱构造的人往里面扔了没晾干的柴?”
“你太大声了,会被人听见的。”
“哈!”
隆玛尔对着远方大声嘲笑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示威……好吧,大概是对着那个拒绝了他的女孩儿,因为那女孩的妈妈就是导致厨房被烟熏黑的罪魁祸首。
真不知道妈妈怎么能和那种笨女人做朋友?!
他飒爽地迈开大步,迎着清晨甜美的微风,向着每天陪伴自己的帕卡山前进。每当这个时候,他就觉得自己像个英雄。
——
熟悉帕卡山,正是每个当地居民所要上的人生第一堂课。
孕妇的产房一定要有朝向帕卡山的窗口。在婴儿呱呱坠地时,产婆不忙着清洗和包裹,而是要举起对着窗外的山高唱孩童的姓名。
据说这能保佑孩子远离夭折的危险。事实上,山脚下的新生儿,患病与死亡的几率的确比别处小得多。也不知是因为水土肥沃空气清澈,还是山的保佑当真有效。
在这其中,经历过濒死危险又奇迹般存活下来,现在长得比小野牛还强壮的隆玛尔,就是在帕卡保佑下茁壮成长的其中一员。
走在不知踏过多少次,已经磨得仿佛要闪闪发亮的小路上,青年无聊地随手从一人多高的黍蒿上折下叶子,放在嘴里嚼着。叶杆是有甜味的,虽然没什么营养,不能下咽,但他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把这个当成零食。
他要挖的虾菇,是帕卡山下十几个村落的重要主食之一。这种菇味道香甜,形状像倒扣的篮子,与河流中的小虾并没有直接联系。这名称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?
为了查证这件事,他问过村里的老人,翻过家里那一丁点不顶用的旧书,完全无从得知。和他的探求精神相反,每当刨根问底,他都会受到其他人的尖锐嘲笑。
“什么都不懂的隆玛尔”。简称呆子隆。隆玛尔总是不受女性欢迎,这个偏颇的外号要担负很大责任。
但是就算被怎样嘲笑,虾菇的问题上,没人敢挑战隆玛尔的权威。他虽然年轻,但永远能找到最大个头的。并且他从来不公开诀窍,也不带同伴进山。就算送礼说好话,或者自己的爸妈兄弟亲自恳求也不行。
所以,后来他连男性朋友都没有了。
令人忧伤的往事暂且不提,隆玛尔的直觉告诉他,今天山中的情况有些不对劲。
没有朋友,自然无人知道,他熟悉帕卡山已经到何种令人吃惊的程度。哪里有几棵树,哪里的草下有蛇洞,哪里的岩石下有泉水暗流,他都清清楚楚。就像整座山就是他的私有物一样,而他每天上山,就是为了擦拭这座收藏品。
不像村民们只是从山中索取生活所需的资源,隆玛尔对帕卡有种天然的亲近感。如果风中有山的寄语,那他也一定能解读出来。
总觉得心神不宁。
错觉吗?从踏上入山的宽阔车道开始,脚下的土壤就在骚动。
一直持续到他走进林间小径,动物变得安静,空气都比平时粘稠温热,好像弥漫渗透着怪异的瘴气。但当他仔细嗅闻,又找不到怪味的源头在哪。
无法解答疑惑,隆玛尔的老毛病又来了。他丢下工具,拨开草丛,将耳朵贴近地面。每次踏步都有种轻微的眩晕,肯定不是他的错觉。
果然,当手掌贴上地面时,真的感到了不规律的细微振颤。好像在抚摸瑟瑟发抖的小刺鼠,只不过地面没有体温,土壤仍是冰凉。
他用力让两手都深陷入土地,指腹被干枯倒伏的枯枝扎得生疼。最后,他连脸都贴上去,干净的衬衫和靴裤沾满泥土湿润可亲的深褐色,他也毫不在意。
颤动有难以察觉的时间延迟。耳朵贴上去后,他仿佛听到喉咙被扼住的生物在低沉浑浊地鸣叫。
“从那边传来的?也不像是地震。”
他匆匆走出几步,才想起篮子还扔在地上,急忙伸手捞起,衣服也顾不得拍打就向自己推测的方向奔跑过去。
帕卡山体量极大。如果说常年居住山中的人,都称之为“大”的话,那它的地形复杂一定超乎寻常。地势险峻,加上高低落差巨大,有很多地方,就连终生与山为伴的老人也不知道。
现在隆玛尔正跑向的谷地就是其中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场所。
位于山西南角,入山后步行常常要走两小时左右。在到达那里前,爬上一道几乎陡直的岩壁,附近是古老风道,山风常年呼啸,让人望而却步,就隆玛尔所知,同龄人中能徒手爬上那里的人只有自己。
这也是他从不愿带同伴的原因。他的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,几乎没有谁能真正跟上他的脚步。费心照料他人,他又觉得麻烦。
之前被他叼在嘴里的黍蒿,在岩壁附近尤其茂盛。虽然这种半水生植物并不能在岩石上扎根,但攀附到上面的枝叶仍然非常碍事。黍蒿的狭长叶片有倒刺,皮薄肉嫩的人只是轻抚也会被划得绽开血口。隆玛尔早已习惯于应付大大小小的伤口,皮肤绽开又愈合,直到长出厚茧,再也不会破裂。
将篮子扔在石壁下,他将挂有爪钩的绳索一端套在腰上,娴熟地抛爪钩到上方,试试绳索已经挂牢,他向上跳起用手指攀住石缝,稳稳地一步一步向上爬行。他从不戴手套或任何防护,近乎垂直的岩壁高度超过他身高四倍,安全措施仅有单薄的绳索而已。
在上爬过程中,奇妙的震颤还在不断透过皮肤传进身体。帕卡山偶有地震,但如此绵延不断的震动,怎么想也不寻常。
湿气很重。
他的鼻尖感到湿凉,手指也触到岩石渗出微妙的湿黏感。有些打滑,比平日花更多倍的力气才能抓紧岩缝。
在这片峭壁后,有一片安宁如镜的湖泊被阻挡着。不知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多少万年,帕卡山冬季积雪过膝,可湖水从不结冻,甘冽适口,清澈见底,美得不像人世间应该存在的景观。
那里不仅鲜有人迹,其他生物也很少涉足。隆玛尔心情不好时,偶尔会来到湖边,将小石子扔进水面,看着湖水用圈圈的涟漪做出无言的答复。
如果他能选择朋友的模样,就该是像这湖水般寡言而沉静。隆玛尔时常这样想。
如果有不靠语言就能理解他心事的人,那一定就是他一生的挚友或恋人。
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存在。
攀上坡顶后,隆玛尔一边解绳索,一边难以置信地抽动鼻子。怪味更加浓重,转化为让人作呕的发馊酸甜。就像是过于成熟的果实在酿酒或榨糖前,堆放在仓库里散出的发酵味道。
他的嗅觉比常人更敏锐,因此被这味道冲得头昏眼花,几乎支撑不住,只能就地蹲下,忍耐着跳疼起来的额头。
“……嗯?”
忽然感到扶地的指尖有些湿润,隆玛尔将手指在衣服上擦拭,却发现衣服沾上了怪异的颜色。有黍蒿的地方就有水,而这个岩壁后也有暗流,在爬行时有水渗出很正常。但他从没见过有颜色的水。何况这水竟然是红色的。
鲜红色,沾染在已经脏污的衣衫上,还是显得非常刺眼。
土地被植被层层掩盖,看不清楚,他看自己的手,手指上也有同样颜色的液体。将手凑近鼻子闻闻,并没有血腥味,而是微弱的酸甜。这不是划伤后流出的血。
和空气中的味道好像。难道是因为地面上流淌着这种汁液,空气才变浑浊了?
他张开嘴,打算舔舔手指尝味道。说不定是他认识的什么植物的液体呢。